中考語文試題研究 第二部分 閱讀 專題十 文學(xué)類文本閱讀 偷　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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偷　父 劉心武 ①我到家已臨近午夜，進(jìn)門后按亮廳里的燈，立刻感覺到不對勁兒，難道……我快步走到各處，一一按亮燈，到衛(wèi)生間一仰頭，心就猛地往下一沉——浴盆上面那扇透氣窗被撬開了！這時，忽然聽見臥室床下有動靜。我左手從衣兜掏出手機，準(zhǔn)備撥110報警，右手操起窗簾叉子，朝床下喊：“出來！放下手里的東西！只要你不傷人，咱們好商量！” ②一個瘦小的少年從床底下爬出來了，剃著光頭，穿一件黑底子的T恤。我用窗簾叉指著他：“你偷了些什么？把東西掏出來！” ③(1)他把兩手伸進(jìn)褲兜，麻利地將兜翻掏出來，又把手?jǐn)傞_說：“啥也沒拿??！” ④他那一副“久經(jīng)沙場”、處變不驚的模樣，倒弄得我哭笑不得。我命令他跟我來到門廳里，開始詢問。 ⑤他今年14歲，家在離我們這個城市很遠(yuǎn)的地方。他只上到小學(xué)三年級就輟學(xué)了，一年前開始了流浪生活，現(xiàn)在靠結(jié)伙偷竊為生。 ⑥我望著這個瘦骨嶙峋、滿臉大汗的少年，問他：“餓吧？”他瞇眼看我，仿佛我是個怪物。我為他泡了一碗方便面，端到他面前。 ⑦我決心放他去，對他說：“我的話你未必肯聽，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說，不要再干這種違法的事，你應(yīng)該走正路。”他點頭。 ⑧我給他開門時，他居然說：“我還不想走。” ⑨我大吃一驚：“為什么？” ⑩他回答的聲音很小，我聽來卻像一聲驚雷：“我爸在床底下呢……” ?天哪！原來還有個大活人在臥室床底下。我慌忙將窗簾叉搶到手里，準(zhǔn)備撥110。這工夫，那少年卻已經(jīng)轉(zhuǎn)身進(jìn)了臥室，麻利地爬進(jìn)了床底下。我驚魂未定，他卻又爬了出來，回到了門廳。我這才看清，他手里捧著一幅油畫。我正想嚷，他對我說：(2)“我要……我要我爸……求您了?！? ?那幅油畫，是我臨摹凡高的自畫像，這幅自畫像里，人物顯得特別憔悴，眼神飽含憂郁，胡子拉碴的。 ?少年告訴我，他負(fù)責(zé)踩點的時候，從我家窗外隔著鐵柵看見了這幅畫，一看就覺得是他爸，總想偷走它。今天，他好不容易鉆了進(jìn)來，取下這幅畫，偏巧我回來了…… ?我細(xì)問他：“你爸現(xiàn)在在哪兒呢？你媽媽呢？” ?他執(zhí)拗地告訴我，他沒有媽。他媽在他還不記事的時候，嫌他爸窮，跟別人跑了。他記得他爸，那扎人的胡子茬兒，那熏鼻子的汗味加煙味加酒味……不記得是哪一天，忽然說他們那村外地底下有黑金子，大家就挖了起來，他爸也去挖。去年一天半夜里，村子忽然鬧嚷起來，跟著有嗚哇嗚哇的汽車警笛聲，他揉著眼睛出了屋……簡單地說，村外的小煤窯出事故了，他爸，還有別的許多孩子的爸，給埋井底下了…… ?少年說這些事情的時候，眼里沒有一點淚光。我聽這孩子講他爸遇難，也就是鼻子酸了酸，但是，當(dāng)我聽清這孩子今天鉆進(jìn)我的屋子，為的只是偷這幅他自以為是他父親的畫像時，我的眼淚忍不住溢出了眼角。 ?我把畫送給了他。他也不懂得道謝。我把門打開，他閃了出去。 ?關(guān)上門以后，我若有所失，又出門一溜煙跑下樓梯，氣喘吁吁地沖出樓門，四面張望。 ?只有樹影在月光下朦朧地閃動，一派寂靜籠罩著我。 ?——我是想追上去叮囑他：“孩子，你以后可以來按我的門鈴，從正門進(jìn)來！” (選自2005年12月25日《文學(xué)故事報》，有刪改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