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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作文教學:喚醒寫作意識及其他
上海師范大學 葉黎明 先生在《“真實寫作”是中學寫作教學的出路嗎?》(《語文學習》2020年第11期。以下引文如不特別注明,皆引于此文)一文中就 李海林 老師在“滬港中學語文課程改革研討會”關于“真實寫作”的發(fā)言進行了評述,就李的論點“真實寫作是中學寫作的出路”進行商榷,并進而提出了“中小學作文教學還應該堅持為人生、為生活的正確方向”論點?! ?
李 海林的論點顯然有失偏頗,葉的論點雖然不算新鮮,但關于寫作的方向與目的也確實不需要什么標新立異的東西。真實寫作是可以統(tǒng)率于為人生與為生活的前提之下 的。但問題是,李認為大陸的寫作教學從根本上說是“走錯了路”
2、,“走入了一條死胡同”,但真實寫作是不是拯救大陸這一現(xiàn)狀的唯一方法,是值得推敲的。再 有, 李海林 先生以一個平時寫作較差、不喜歡作文、每次作文都會挨批的學生偶爾一次寫就的情書作為論據(jù),來論證作文教學的根本出路在于真實寫作,顯然邏 輯起點是錯誤的,且論據(jù)本身也不具有更充分的論證性。當然,更深入地看這個問題,李海林的依據(jù)是:當前中小學的寫作教學從根本上講是虛假的,是虛假寫作。
李海林 先生在這次研討會上還有一個觀點:“真實的寫作是一種真實的表達和交流,而不是一種寫作訓練。真實的寫作不是生活的模擬,而是真實的生活。真實的寫作不是寫給老師看的,而是寫給文章本身隱含的讀者看的?!薄 ?
李 海
3、林在這里顯然忽略了一個常識或者一種事實:如果表達和交流不能抵達事實時,那么這種表達和交流還是一種真實的寫作嗎?再有,從邏輯角度看,真實的寫作不 是生活的模擬,而是真實的生活,也有可推敲之處,因為這兩者之間,是絕對不能劃等號的。其三,對生活的模擬不是寫作,那么作家的寫作,特別是小說家的寫作 與那位寫情書的中學生相比,是不是就不能算作是真實的寫作?
關 于現(xiàn)代學者有很多人現(xiàn)在發(fā)表論點比較隨便與隨意這一點,不是我想表達的觀點。但事實上,現(xiàn)在很多學界中人,在針對教育教學狀況發(fā)表論點時,也確實非常隨意 而草率。我覺得這不是一種負責任的行為。至少, 李海林 先生在這里沒有尊重語文,更沒有尊重寫作。論
4、壇或研討會的主辦方,有時候為了形成氛圍,而邀請海 內(nèi)外的一些名流發(fā)表意見,其目的,當然是為了提出一些有價值的問題,同時切實地解決一些當前教學中存在的根本問題。然而現(xiàn)在的一些學者,卻在沒有經(jīng)過深思 熟慮的前提下,發(fā)表了一些不負責任的言論。我以為李海林的這一論點與發(fā)言,便有這樣的嫌疑。很難想象李海林這樣一位非常嚴肅的學者,會在這樣的學術研討會 上有如此草率之言論,若不是隨意而為,便很難解釋發(fā)生在李海林的這次言論失范的行為。而如果從虛假論的角度來看,李海林恰恰看到了一個虛假的例證,并援引 它來論證中小學作文教學的現(xiàn)狀。
考究我國中小學語文教學的現(xiàn)狀,正如 葉黎明 先生所講的,真實,歷來是我國中
5、小學寫作教學所倡導的寫作原則之一,且從1949年以來,歷次語文教學大綱與語文課程標準都十分強調(diào)學生要表達真情實感。
但 我們要看到的是,強調(diào)真實情感的表達,只是寫作教學的基礎之一。直言之,如果探討中小學作文教學的根本出路,真實寫作也僅僅只是其中的一種路徑。我從自身 的寫作實踐、長期從事文學評論所形成的理性判斷及積二十年語文教學的經(jīng)驗與思考出發(fā),覺得中小學作文教學的根本出路之一,在于引導學生大量閱讀人類文明史 以來所積淀的優(yōu)秀作品,并在這樣的精神遺產(chǎn)的啟迪下,學會觀察與思考,喚醒學生的寫作意識并同時著力培養(yǎng)學生的寫作意識,使寫作意識能夠明晰地呈現(xiàn)在自己 的精神領域之中,在此基礎上,培養(yǎng)學生
6、形成良好的寫作習慣,使學生形成敏銳的觀察生活認識生活的意識,同時培養(yǎng)起發(fā)現(xiàn)生活反思生活的寫作訴求,建立起自身 與世界的關系,建立起自身的堅定而明晰的價值判斷與價值追求,進而尋求到表達、詮釋這一切的最恰當方法與技巧。最恰當方法與技巧,便是指讓語言完美地表達 自己的意愿,將最適當?shù)难栽~用在最適當?shù)牡胤健! ?
我覺得這才是寫作教學最根本的出路所在。
寫 作意識中,一個最重要的方面,是文本的自覺意識。它已經(jīng)形成了對寫作沖動的超越。寫作沖動的形成,作為對寫作對象的敏感與敏稅,固然是非常重要的寫作通 道,但如果要抵達寫作意識的層面,顯然,還需要走相當長的道路。這其中的技術訓練是必需的。所以,無論就
7、李海林所舉的例證,還是他之所謂“真實的寫作是生 活化的寫作”,都未免太過隨便他了寫作這一精神性、情感性的行為?! ?
應 該看到,中小學作文教學,自建國以來,一直處于尷尬境地,重閱讀輕寫作的現(xiàn)象長期存在。在建國以來的歷次語文教改中,作文教學都未能建立起行之有效的教學 序列。廣大語文教師數(shù)十年來一直苦苦探索作文之道,但由于自身的才力與寫作實踐經(jīng)驗所限,同時囿于中小學教師自身的價值觀存在著某種動搖與莫衷一是,便使 得中小學作文教學一直處于少慢差費的狀態(tài),也同時一直未能將探索的探桿伸及到寫作本質(zhì)的層面。由此對作文教學的本質(zhì)認識也未能達到尊重作文教學內(nèi)在而獨特 的規(guī)律的層面。
當 前大陸中小學作
8、文教學的現(xiàn)狀中,存在著寫作行為虛假。這一論斷是正確的,也是大陸作文教學從整體上講不能成立的原因。但李海林作出這一論斷的依據(jù)更其虛 假:雖然他舉出的是一個真實的案例,然而這一真實的案例中的虛假因素在于,這種現(xiàn)象不能作為寫作的真實。因而,李海林的論述就存在一個偽推論的過程?! ?
關 于中小學的寫作,某種程度上講,跟作家的寫作是共通之處。所以,論述中小學的寫作教學,首先最重要的是要解決為什么寫作的問題。關于這一點,最真實的表述 應該是:一、是因為表達自我的需要,二、解決或提出內(nèi)心對這個世界的問題。這兩方面的情形最后以選擇文字形式的方式呈現(xiàn)出來,這就是寫作成立的重要條件?! ?
現(xiàn) 在的中小學作文教
9、學顯然是沒有顧及到這兩點的。所以,如果論及虛假,倒是我們的作文教學行為虛假而絕非中小學生的寫作虛假。譬如關于日記,學生手頭的兩本 日記很有說服力,教師布置的那一本,是應付教師的,因為教師的權威性與應試的需要,使得學生只為練筆而存在的日記形式充滿了虛假。而自己不以示人的那一 本,充滿了真實——當然,這里對真實的表達,并不一定全都能達到李海林所舉材料中的情書的層面。很多日記可能只是記事本,或者偶爾的情感流露,三言兩語。 這就說及另一種事實——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歡日記這種形式。很多人沒有寫日記的習慣。而當日記被非常愿意充當?shù)赖聶嗤恼Z文教師喻為道德體操時,就使得很多 人不愿意面對自己所親歷的真實?! ?/p>
10、
在這里,我的一個前提是:日記并不一定是寫作。即如魯迅日記,很多內(nèi)容也只是一種記事,是一種流水帳。它符合了真實的要求,但不能認為是一種真實的寫作?! ?
而更重要的是,這種真實,是不是就能抵達寫作的層面呢?我想,行文至此,已經(jīng)不需要我再去贅言了?! ?
更深層次地論證這個問題時,我們便發(fā)現(xiàn),在探討中小學作文教學的狀況時,背景是無法忽視的,我們是在現(xiàn)在探討中小學作文教學的,也是來探討現(xiàn)在的中小學語文教學的狀況的。這種現(xiàn)在進行時的討論,便逼著我們直面我們所面對的社會現(xiàn)實?! ?
文 學寂寞,文化凋零,可以說是當今的一種現(xiàn)實。(值得注意的是,這也是一種真實。)在這種現(xiàn)實土壤中如何培植我們的語文教學
11、之花,顯而易見是一種對中小學教 師的考驗。所以,我覺得如果要談真實的寫作,我們的出發(fā)點,應該是在這里:如果在這種不堪的現(xiàn)實中引導學生建立起一種價值觀。
當 前推行的新課程的出發(fā)點便是在這里。在確立自身與世界的關系時,體悟出作者的情感態(tài)度與價值判斷,并由此形成我們自身的情感態(tài)度與價值判斷。然而,遺憾的 是,無論是教育體制本身還是中小學教師自身,都未能領悟到這一點,致使現(xiàn)在的新語文課程與前此歷次語文教改一樣,同樣陷于尷尬境地,應試教育仍然甚囂塵 上,與過去比較,應試之風有過之而無不及。這樣的真實,不知 李海林 先生又關注到多少?! ?
在這方面,美國顯然要比我們做得更好。在 2020年7月6
12、日 —13日 的《中國教師報》上,一篇《美國“高考”滿分作文選登》,在培養(yǎng)學生的批判性立場與堅定的價值觀方面,讓人所思甚深。我覺得,這些都是我們現(xiàn)在的作文教學 中的稀缺品種。事實上,也是我們的語文教師的精神世界里稀缺的元素,即便是一些所謂大師級的領軍人物,其批判性立場在可怕地喪失,而其堅定的價值觀則從其 論述或論著中無法體現(xiàn)出來。至如這次 李海林 先生從一個非常偶然的現(xiàn)象中歸納出一種普泛性的結(jié)論,已經(jīng)非常荒謬,而竟以這一結(jié)論作為一種原則,則更其顯 得浮泛與淺薄。即以那篇中學生的情書而論,他尊重了一種真實的情感,然而,作文教學的任務,如果拘于兒女情長,則其社會功能必將大大削弱?,F(xiàn)實的社會問題 應該引導學生真切地關注并使之出現(xiàn)在中小學生的筆端。諸如環(huán)境問題、貧富懸差問題、社會治安問題乃至世界和平問題?! ?
當然,如果還回到 葉黎明 先生的文章,葉文最后的論說同樣是我不敢茍同的:“我們應該踏在現(xiàn)實粗糙的地面上,用科學探究的方法,認真研究并不斷完善‘生活作文’在新時代的內(nèi)涵,用科學的語文課程知識和理論引導中學寫作教學改革?!薄 ?
一論及科學,我便覺得簡單化了語文教學更簡單化了作文教學??茖W只能解決看得見的東西,有很多看不見的、黑暗的、內(nèi)心的東西,是無法用科學來解決的。這時候,只有人文才能使我們看見人性的光明與陰暗,看見我們自身并在人文的濡溉下,學會表達我們自己?!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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